有关史书上都说,明朝大奸臣是江西省分宜县人,似乎是铁板钉钉, 硬得很;但为什么偏偏有人说他是粤北连南县三江人呢?
古时候婴儿出生是没有“出生证”的,对于籍贯的认定大概是依照迁徙流转到哪一个地方,或者根据幼年、少年成长的地方,或由家长或者由自己申报而定,并没有像今天那么严格的户口管理制度。广东省连南县新编的文史资料(均依照有关旧编方志和古迹而编写)说是严嵩出生在连南县三江镇附近的寨脚村。照此说,严嵩的籍贯应该是如今的连南三江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话说明朝时候有一位叫做杨公的著名堪舆家,从湘南翻越萌渚岭向粤北山区一带堪寻风水宝地。他且行且看,走到粤北三江镇(即如今连南县县城所在地)郊外的梅村,只见山清水秀气象不凡,就想暂时住下来详细堪寻。当地人对这个外来人表现很冷淡,但有一个叫做严建惠的人十分相信风水,于是殷勤招待杨公,并请他来家里住,每日好酒好菜相待。杨公十分感激,临走前将堪寻到的一卦“龙尾”风水宝地指赠给严建惠。这卦风水宝地在鹿鸣关下的梅村北坡,正好在五娘庙内!杨公对严建惠指出,如果你的老婆将来生下个男丁,必定出将入相,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严建惠信以为真。
要拆掉五娘庙,埋葬自己父母骨骸,与神明争地,就不怕神明报复吗?严建惠把自己的担心向杨公坦露出来。杨公嘱咐他说,不怕;如果你的老婆生下男婴后,一旦产妇弥月,体力恢复,能走远路,就尽快离开本地,并朝东北方向行走。要走多久多远的路呢?这样,你孵一窝鸡蛋,上路时带上。只要看到第一只雏鸡破蛋而出,你就别走了,在当地安家落户,就万事大吉了。
五娘庙本来就是香火冷落,而且十分破败的小庙。严建惠听了杨公的话后就把它拆掉了,在庙的原地迁葬了他父母的骨骸。当地的乡下人也没有谁对这件事有什么意见。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不久,严建惠的老婆怀孕了。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瓜熟蒂落,果然是一个男婴。这个男婴长大后就是严嵩。产妇坐月子期间,严家十分小心地用桃枝把男婴围起来,据说这样可以避邪驱鬼,同时还用桃木做成桥笼(类似今天的幼童卡椅,幼童放置座中,不会爬出来或者跌落出来),把婴儿放进笼中。到了满月之日,产妇恢复了体力,严建惠就收拾细软,挑着担子,一头是坐着小严嵩的桥笼,另一头箩筐里装的是母鸡孵着的一窝鸡蛋,带着妻子一同朝东北方向行走,爬山涉水,日夜兼程。这样大约走了一个月,第一只雏鸡破壳而出,而这时他们正好走到了江西省分宜县地界。严建惠按照杨公的话,就在分宜定居下来。于是,严嵩一家就由广东三江人变成了江西分宜人!
三江镇郊的寨脚村,住着严姓族人,他们是严嵩祖墓当年守墓人的后代。因为他们族里出了宰相,就称这卦严家祖茔为“阁老祖”(当地人称宰相为“阁老”)。当了宰相的严嵩曾经书写并勒刻了巨大的墓碑详细记载杨公堪地赠与其父以及严嵩身世官职之事。三江镇老一辈的人都曾看过。墓碑于十年浩劫期间惨遭捣毁,至今未闻是否修复。
三江镇的得名是因为淳溪河在这里汇集了三条水系:涡水河、沿陂河和连山河。其中连山河的流量最大。连山县的平均海拔高于连南县,湍急的连山河水流到连南县三江镇西北郊的鹿鸣关时,双山夹水,峡水落差更大,蕴藏着充沛的水力资源。河水冲出鹿鸣关后,才豁然开朗,成为淳溪河谷。乡人称可以种水稻的阡陌原野为“禾洞”,三江一带便有沿陂洞、梅村洞、塘基洞、东塘洞、岩口洞、龙口洞等。这些肥沃的洞口盛产稻谷,是连南县的粮仓;明朝以前这些地方尚是荒坡;只是沿着淳溪河谷两岸,由农民建造直径一两丈的水车汲水灌溉农田。水车汲水能够灌溉的农田很有限。高于水车的广大坡地都因为缺水而未开垦。那时候的三江,真可谓地瘠民贫。
当时,当地有一位头脑聪明的农民叫做甘露的,看到鹿鸣关处连山河的水位比淳溪河两岸的坡地高出很多,就想,如果从鹿鸣关沿河谷的南北山腰各开挖一条水圳引水,把急湍的连山河水部分分引到两条水圳,则广阔的坡地可以开垦出来成为良田,种上禾稻,农民们就不愁没有田种,没有饭吃。甘露提出的水利计划倡议,一呼百应,得到广大农民的支持。于是,两条各为十多公里的水圳历时数年而建成。两条水圳又可以引出许多条支渠,形成“用”字型或者“甫”字型,灌溉面积大增,万事都可以成就了。当地农民就把这两条水圳称为“万就圳”。
“万就圳”水利工程开挖到五娘庙原址,即严嵩的祖茔“阁老祖”处时,人们就考虑到,挖人家祖坟是大忌,不能乱来。何况严嵩当时权倾朝野,谁也得罪不起,于是就绕开“阁老祖”开挖过去了。尽管这样,严家的守墓人还是认为修水利破坏了阁老祖的风水;但见开挖水圳的人多势众,当面不敢反对,却暗中上京将此事报告严嵩。此时的严嵩在朝廷中炙手可热、飞扬跋扈,最清楚这卦风水宝地的由来。他想,这还得了?小小刁民,敢在老爷头上动土?于是横下心来,决定严惩敢于破坏阁老祖风水的人!
明朝嘉靖三十年(公元1551年)春夏之间,广州府派来了一名武官及几名兵丁,带着朝廷的檄文到三江镇万就圳工地,当众将甘露拘押,宣布其罪名是:藐视王法,不尊朝纲、煽动民变、聚众捣毁相国严嵩的祖茔等等。
甘露被捕的消息,立刻引起各村寨农民议论纷纷。有人说:“水利只是经过,又没有挖到他的祖坟。”
“甘露带大家开水圳,分明是利乡利国,怎么能是犯法?”
“严嵩只顾死鬼,不顾生人,没有心肝!”
“这个严宰相,是宰人之相,吃人之相!”
更有义愤填膺的农民挺身而出,提出愿意替甘露坐牢。民众的义愤挡不住官吏的横行。钦犯甘露起解广州之日,三江至连州的民众沿路瞻望鹄候,送衣食,敬茶水,烧香祈祷,挥泪祝甘露平安。甘露临行前还吩咐家人及几位得力助手,要想办法将水圳绕离阁老祖远一点,把水圳开挖完成,将广大的旱坡地开垦成水田。
甘露被押走后,民众集会决定,水圳继续开挖,并想法营救甘露。有人说:“严嵩一人恃其权势,断了千百人的耕殖生路,也是损了当朝的税收,不信天朝无王法。我们也要上奏皇帝,控告严嵩!”为了感动朝廷,打赢官司,三江民众索性将万就圳改名为“万税圳”,取意为水圳开成后,可向皇朝多缴纳上万担稻粮之税。
三江民众要求弹劾严嵩,向世宗皇帝初呈奏本,正是严相国权倾当朝之时,岂是小地方三江一介农夫的冤案可以弹得动?甘露为钦犯在押,一关十余年;乡人营救工作照做,水利工程照搞。后来严嵩之子严世蕃也窜上高位,父子暗结党羽,专横聚敛,陷害忠良,在京朝树敌太多了,要弹劾他们父子的奏本也多起来。这引起世宗皇帝的重视;甘露冤案也一并受到重视。甘露终于因为严氏父子遭到朝廷判罪而平反获释。这时,系狱二十多年的甘露已是六十多岁老人,鬓发尽白。他不顾自己年老体弱,继续将二十多年来乡人所修的万税圳水利系统,改造得更加完善。眼看当年的穷山恶水,如今变成鱼米之乡,甘露感慨地说:“我死也瞑目了!”
三江民众纪念甘露带领他们兴修水利的功德以及敢于奏劾大奸臣大坏蛋严嵩的勇气,在鹿鸣关导水入圳的埤堰头刻勒石碑详记其事,并在三江公园为他修建坟墓,刻有“饮水思源,莫忘甘露”的碑记。(三江公园在抗战期间国民党广东省政府迁往三江时改名为中山公园)。
数百年来,甘露带领民众所修的万税圳一直造福当地百姓,对改善民生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为人们永远怀念。相反,严嵩利用职权,结党营私,陷害忠良的卑劣行径永远为后人所唾弃、所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