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齿王的传说/(壮族)
相传明朝洪武年间,山东省有个名叫韩东仙的地理先生,精于看风水,善于寻龙点穴。当年因家乡连年闹旱灾,弄得民不聊生,逼得他离乡背井逃荒。他长途跋涉,穿州过府来到武宣县田台村背时,双腿疲惫不堪,便到路边树荫下歇息,他举目四望,心里暗暗称奇:那雄伟的群山,有如游龙起舞;左侧的麻绒山,神似麒麟舞爪;右边的圆岭,犹如雄狮腾跃;后面纳劳岭,活象一把交椅;前面三座山峰,恰似三员大帅并坐;远处的巴马山,恰如仙女仰卧,中间还耸起一座乌纱帽似的奇峰。他不禁啧啧赞叹:“呵,妙哉,壮哉!真王侯之地也。”于是止步定居于王官山下,改名易姓,把“韩”字改为“韦”字,“东仙”改为“有无”,后来因他经常给人寻龙点穴来安葬祖先遗骸,人们便尊称他为韦地仙。
韦地仙定居后,便在房屋周围开荒栽种黄竹,不久便娶亲成家了。由于白手起家,生活困苦不堪。夫妻俩白天到财主家打工,晚上就连夜护理竹子。一年后,满园竹子,长得枝修叶茂,翠绿成荫。奇怪的是,林中有枝兀立金竹高耸入云,迎风招展,分外娇娆。韦地仙婚后三年就得一子,孩子坠地后,便会说话走路吃饭,更奇怪的是他嘴里长的两排牙齿,白晃晃的,没有牙缝,因此取名叫韦独齿。这孩子长相不凡,两耳垂肩,双眉倒竖,脸庞方正,鼻直而高,天真活泼,聪明伶俐。韦地仙爱如掌上珠,终日形影不离。儿子稍大了,白天送进私塾习文,晚上托给拳师授武,且对儿子学习要求极严,丝毫不苟。儿子二十岁时,眉清目秀,魁梧英俊,身高八尺,虎背熊腰,并精通四书五经,熟读各种兵书,十八般武艺,样样皆精。后人传说,王官山上有一陷入石壁一寸多深的掌痕,是当年他练功留下的遗迹;岜灵山石壁上的飞人,是当年他月下练飞檐时留下的投影。因他文武全才,有九牛二虎之力,人们赞叹道:
箭百步穿杨,力可摧城墙。
会飞檐走壁,善泅水渡洋。
韦独齿性格开朗,平易近人,爱憎分明,对穷苦人亲如手足,对贪官污吏,则恨之入骨。他生性好客,广交四方英雄好汉,如桐岭寨村的廖六,乌龙村的韦三,高椅村的谢阴阳,通挽古例村的韦大,贵县就造村①的韦二等五位武林高手,更为莫逆之交。由于他仗义守信,文武双全,远近青壮年都慕名前来向他学文练武,跑马射箭④,亲切地叫他“独齿哥”。
韦地仙为有这个儿子而感到自慰,他预料这儿子日后将成大器,只恨自己年迈多病,可能看不到其成就了。有一天,他把儿子叫到床前,语重心长地嘱咐道:“儿呀,如今为父病情日重,看来将离人世,但愿我儿成其大业,为民造福,为父虽在九泉之下,亦安心瞑目矣。”独齿含泪说:“孩儿谨遵父命。但孩儿有一事时刻惦念在心:你一生给人寻龙点穴,如今自己年事已高,可曾点有佳地留为己用?”
韦地仙捋须答道:“坟地一事,为父早已备有,现有几件要事嘱咐于你:第一,我用的坟地叫‘犀牛望月’,位于下伏马村背的巴马山脚下,那里有十二个牛练坑。我死后,可用茅草包裹尸体,出丧那天,用十二条绳子捆好往外拖,拖到十二个牛练坑时,逐个环绕一周,到哪个坑绳子断就扔在那里,莫须掩埋。第二,送丧回来,你直往回走,不得回头。第三,还山后,你得在家服孝,满一百二十天,方可出门。第四,我死后,你要护理好竹子。那枝独立金竹,要等竹尾垂地再翘起四尺高,方可砍回使用,弯者为弓,翘者为箭把。第五,近日内,你先挖回竹笋剥皮切碎,装入十二个大缸严密封好,一百二十天后才能打开,每缸将孵化出十万只天王蜂、地王蜂,天王蜂为兵,地王蜂为马。另外,所有黄竹每节内都藏有宝贝,此乃天机,不可泄漏,届时自有分晓。只要吾儿遵循行事,定能成全大业。切记,切记!”韦独齿一一点头应诺。
不几天,韦地仙便悄然离开了人世。
韦独齿遵命封好十二缸竹笋。
出丧那天,拖曳其父遗体环绕到第六个牛练坑时,绳子就断了。骤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天昏地暗,电闪雷鸣,大雨滂沱,地动山移。桐岭圩背的螺蛳山逐渐移来作坟堆,田寮山也逐步移来作墓碑。
独齿及送丧者即刻回家,回到半路,疾风暴雨迎面袭来,吹掉了独齿的孝帽。他忙掉头捡起,猛然霹雳一声雷,风停雨霁,山峦停止移动,大地恢复了宁静。糟啦,固如金城的坟墓落了空,还酿成日后坟山遭破坏一系列的惨祸。
韦独齿在家刚守了八十天孝,正值重阳节,田台村的村民照例开大潭打鱼来过节,这张大潭的水从岩洞中流出,清澈见底,大大小小的草鱼、鲢鱼、罗鱼、鲤鱼满潭皆是。村里人纷纷去打鱼,各得十斤二十斤不等。独齿的母亲年老力衰不能去打鱼,心里焦急极了,她对独齿说:“儿呀,今早又开大潭坝口来打鱼,村头巷尾飘溢着煎鱼香气,你何不去打几条回来解解馋?”
“娘亲,我父临终时曾嘱咐,要我在家守孝满一百二十天后方可出门,你忘了吗?”独齿解释说。
“得啦,得啦!即使你守两百天,你父亲也再不能回生了,你不想吃鱼我想吃,你快给我去!”
独齿从来很孝顺父母,见母亲这么一说,就拿起一把大刀,蹬蹬地跑到大潭边,蹲在岩口等待着,忽见一条百来斤的红鲤鱼从岩洞里冒出来,他立即跳下水,对准红鲤鱼连砍了几刀,就把红鲤鱼扛回了家。回到家里,剖开鱼腹一看,发现有一把箭头和一把闪亮的宝剑。剑柄刻有“龙泉宝剑”字样,十分锋利,只是软如铁皮。这时恰有几只鸡闻到鱼腥跑来觅食,独齿连忙挥剑撵走它们,岂料银光一闪,那几只鸡立即倒地。独齿得如此神威的宝剑,那高兴就甭说了。再把箭头一看,发现上面刻有“田台村独齿王”字样,更不胜惊喜,啊!此乃天意,封我为王也!
有了箭头还缺少箭把和弓,他兴冲冲地拿着宝剑去砍那株独立金竹,可是竹尾还未垂到地面,但他制弓箭心切,便不顾先父嘱咐了,举刀一砍下去,金竹应声倒地,连周围十步的竹子也“哗啦”地齐倒了一大片。他破竹制弓,忽地张口结舌,怎么每节竹筒都有个未开眼的小人儿?再连破几株,株株如此。他想起父嘱,想起这些小人长大后是辅佐他打天下的神兵神将,呆了半天,悔之晚矣。
再说独齿母亲看儿子破鱼,见那又大又厚的鱼肠鱼膘,自忖:拿来炒酸笋味道多美呀。于是
拿碗去要酸笋,揭开大缸一看,哎呀,不好了,酸笋生蛆啦,再逐缸检查,缸缸全生满指头粗的幼蛆在上下蠕动,多难看呀,立即烧来一大锅开水,灌进十二缸酸笋缸,幼蛆全被烫得直挺挺的。完啦,韦地仙规划的一百二十万兵马,全付诸东流。
韦独齿做成了弓箭,第二天清早便兴致勃勃地到门前试箭。“嗖”的一声,宝箭直冲云霄,飞向北方去了。当时晗巧皇帝正在洗脸,“趟”的一声,射中脸盆,吓得皇帝面如土色。他拾起利箭一看,发现箭头刻有“田台村独齿王”字样,不禁毛骨悚然,内心暗叹:“哎呀,可不得了,韦独齿这妖王,竟敢暗算寡人,幸亏皇祖保佑,免遭其害呀!”皇帝正在叫苦不迭,突然太监来报:“外面护国军师求见。”皇帝忙道:“来得正好,叫他进来。”护国军师仓皇上前禀报:“皇上,不好了,臣昨夜观察天象,发现两广方向有一股妖气直冲宫廷,依臣推算,南方已有妖王谋反,如何平息,望皇上裁夺。”皇帝听了赞道:“爱卿确有先见之明。适才朕险些儿丢掉性命哩!”随即把刚才遭害之事诉诸军师,并把利箭递给他看。军师看了说:“此乃皇上洪福,圣朝江山永固之兆。箭上既有姓名地址,待我详察地图,看田台村属于何省何县后,便可发兵前往清剿。,’说完即告退,翻查地图去了。
话说韦独齿在鱼腹中得宝剑后,众门徒知道了,当晚集聚一堂,异口同声地说:“师傅,天意既封你为王,我们就来个揭竿起义,杀尽贪官污吏,直捣京城,除掉昏君,让师傅登基当皇帝,岂不是好!”说完,一齐跪拜,三呼万岁,拜韦独齿为“独齿王”。
韦独齿称王后,封韦大为宰相,兼管财粮;封廖六为大元帅,统领全军;封韦二为右翼大将军;封韦三为左翼大将军;封谢阴阳为先锋大将军。随即积极招兵买马,建营盘③练兵习武。并规划贵县龙山一带造大海,建宫殿于拔良村右侧的塘王山④。
再说,明朝皇帝查明韦独齿系广西承宣布政使司右江道柳州府象州武宣县田台村人后,便派数千官兵前来围剿。独齿王闻讯,便集中民军准备迎战,令宰相韦大备足粮草;令主帅廖六指挥全盘作战;令先锋大将军谢阴阳埋伏于乌龙村边;令韦二韦三两大将分别列阵隐蔽于通道两侧。独齿王调兵遣将,号召民军:同心协力,奋勇杀敌打江山。
第二天早上,朝廷官兵浩浩荡荡杀奔田台村来了,民军早已摆好阵势,待官军入阵,左右翼伏兵突起,主帅廖六一马当先,冲人敌阵,挥舞长柄大刀,左劈右砍,所向披靡,官军阵势大乱,倒下不少人马;左将韦二,趁敌骚乱,立即扬鞭策马,握紧红缨枪,如神龙戏水,纵横刺杀,官军死伤无数;右将韦三,抡起双锤,从侧面冲人敌阵,勇不可挡,打得官军盔裂脑溅。三员大将横冲直闯,全体民军喊杀震天,蜂涌猛冲,官军抵挡不住,只得向后溃退,又被先锋大将谢阴阳伏兵截拦撕杀。这一仗,杀得官军人仰马翻,尸横遍野,缴获不少兵器马匹,首战告捷。
官兵吃了败仗,再调重兵,扎下营盘与民军对峙,几次交锋,均不能取胜。当时官军中有人献计,说先挖其祖坟,断其村龙脉方能置之于死地。于是,官军头领立即派一百多人去挖其“犀牛望月”
坟地,派一百多人去挖田台村龙脉。可是,他们当天挖下深坑,明早却填平如故,第二天再增加几百人再挖,翌晨,依然如此,急得官军头领束手无策,只得贴出告示:“……谁能毁独齿王的坟山龙脉者,赏银一千两……”。
却说独齿王有个老同,姓谢名元,此人阴险奸滑,见钱眼开,独齿王封官时不重用他,因而怀恨在心,此时见官军悬重赏,便起歹心,把过去从韦地仙处听得的秘诀向官军告密领赏去了。官军大喜,便按秘诀行事,找来孕狗孕猫各十二只,杀来取血淋上龙脉、坟地,再增人力去挖。果然应验,第二天去看深坑,再也不会自然填平了。当晚地动山摇,全村鸡不啼、狗不吠、婴儿不蹄哭。在最后一次交战中,主帅廖六被官军一枝毒箭射中腹部,翻下马来,幸好右将韦二、左将韦三飞马挥刀,杀退官军,扶他回营急救。
民军见主将受伤,已无心恋战,节节败退。独齿王和宰相韦大闻讯,立即率众反攻,他挥起龙泉宝剑,杀死官军一大片,天色将黑,才收兵回营。当晚把廖六抬到寨村背岩洞⑨治伤,后来官军追击甚紧,又把他转到上安村背的大岩洞⑥。不几天,主帅廖六因毒气攻心,医治无效而亡。民军失了主帅,不断吃败仗。众将领商议,为了保存实力,伺机再起,决定暂时分散隐蔽,宰相韦大化装到东乡避难;右将韦二回家隐匿;左将韦三回到贵县亲戚家躲藏;先锋大将谢阴阳也回高椅村潜藏了。这些将领后来先后被奸细告秘而全部被俘殉难,此是后话。
各将领分散后,独齿王避难于村边岩洞中,谢元早晚给他送茶饭,但他还不知道谢元是个出卖者。一天早上,谢元趁独齿王吃饭之机,悄悄解开神马的肚带,就去向官军告秘。官军闻报,立即出兵围捕。独齿王自知孤掌难鸣,决意远走高飞,伺机重整旗鼓,东山再起,即跨上神马腾飞。不料刚到大保山上空,便连人带鞍滑下马来,幸好他有飞檐走壁之功,立即张开双臂飘然而下,躲进岩洞⑦去了。
此时官军急速追捕,地面官军一片黑压压。正在这时,神马在官军顶空飞腾,边嘶叫,边拉下屎尿。屎尿到处,顿时燃起熊熊大火,把众官军一个个烧得焦头烂额,尸横遍野,十里之外,尚闻号哭哀声。
一个漆黑的晚上,谢元又摸到岩洞对独齿王说:“老同哥,外面风声很紧,官军用狼狗到处搜索,要活捉你回京报功,另找个安全的地方来藏身吧。”独齿王神色镇定地说:“不怕,我有隐身法,他们来了,我就钻进藤蔓,看他又能奈我何?”谢元探出秘诀,忙离开岩洞,又向官军头领告密去了。官军头领立即增派兵员,把整座山包围得水泄不通,然后唆狼狗进岩洞搜索,但毫无踪影,又派兵员进去细心搜查,果然发现有一条米筒粗的猫爪刺,藤根垂下石缝。一官兵拔刀一砍,藤断血溅,染红了整个岩洞,血溢出流下山脚,染红了一线大大小小的石子,从此,人们称这岩洞叫红岩。
独齿王被内奸谢元出卖而身亡,顿时乌云遮天,群山失色,草木同悲,万民垂泪。这场轰轰烈烈的反抗皇朝的斗争,终于失败了,只留下这个神奇的故事,世世代代流传于祖国南疆的壮乡。
注:
①就造村,今属贵港市迭开乡。
②今田台村背尚存跑马道、养马场和一块刻有“养马场”的石碑。
③今尚有营盘遗址四个,分别在伞岭山顶、横岭山脚、古忧坪及观音漕等处,墙宽一米余。
④今称宫殿山。
⑤今称廖六岩。
⑥也称廖六岩,岩中有块草帽化石,传说是廖六戴的草帽。
⑦今该岩口还遗下独齿王的两只脚印。